非洲的铁丝网：黑猩猩在这头，我在那头

在肯尼亚多年，我早已习惯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中找寻四处游荡的野生动物。没有笼子的束缚，这群可爱的生灵星星点点的散落在一大片草原绿洲和灌木间，自由自在的交着朋友。

性感的斑马和矫健的羚羊结伴，大象则像一个顽皮的小男孩，背上驮着一只小白鸟，长长的鼻子扫过斑马嘴下的嫩草又扬长而去。

这里没有铁丝笼，没有几米高的电网，没有手拿皮鞭的驯兽师，更没有挂着图文并茂的物种介绍供游客翻阅。

那些源源不断来到非洲的人们，在无边界的穹顶下享受着逃脱城市和生存重压的心灵释放，和这里的野生动物共情，自由、畅快、无拘无束。

我曾深深以为，肯尼亚不会有封闭式的动物园。直到来到肯尼亚唯一一个可以看到黑猩猩的地方——位于奥勒佩杰塔（Ol Pejeta）内的甜水黑猩猩保护区（Sweetwaters Chimpanzee Sanctuary）。

同伴提议出发去看黑猩猩的那天早上，我们特意向酒店员工询问了黑猩猩保护区的相关信息。未做任何调研的我以为黑猩猩保护区也是散养为主，能不能遇见全靠眼力和运气，傻乎乎的问着，黑猩猩很容易看到吗？工作人员很肯定的说，很容易看到的，他们就在里面。

我们一路驰骋，到达北方白犀牛的墓地后折返，继续前往黑猩猩保护区。

参观不需要额外门票。一位当地向导带领着我们穿过树荫小径和一个简要介绍黑猩猩保护区的绿色铁皮房，来到巨大的铁丝电网林立的“保护区”前面。

我瞬间明白了为何这里的黑猩猩“很容易”看到。这些并不是野生的黑猩猩。与其说这里是保护区，不如说是受动物买卖迫害的黑猩猩收容所。

黑猩猩（Chimpanzee）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为濒危物种，全球共存17万到30万只。他们本生活在中西非的雨林中，肯尼亚并非适宜的栖息地。有的人常把他们和影视荧幕经典形象大猩猩“金刚”搞混，其实他们有着明显的区别。

大猩猩又称Gorilla，生活在中东非的山脉中，集中分布在乌干达、卢旺达和刚果的维龙加国家公园保护区内。他们性情温顺，食草，体型较黑猩猩大，但不如黑猩猩聪明。

黑猩猩虽然体型略小，但他们的智商更接近人类。在野外长大的黑猩猩不光喜吃果子和植被，也会抓小型的哺乳动物如疣猴来吃。

由于某些人的特殊嗜好，黑猩猩宝宝从野外被盗猎者捕获、偷运出国，贩卖至赌场、歌厅甚至私人家中装进笼子，有的进入马戏团和小丑搭伴，成为供人娱乐消遣的玩物，有的甚至学会了吸烟。

一旦小猩猩长大，不再可爱，脾气暴躁，这些买主不会给他们更换笼子，任由巨大的身体在一米见方的笼子里蜷缩着。失去价值的成年猩猩被常年无视和虐待、甚至抛弃，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的他们不久便死于疾病和饥饿。

保护区入口的绿色铁皮房里，赫然陈列着圈养黑猩猩的铁牢笼和运送他们的箱板。你很难想象一米见长、不到半米高的箱子里可以装下六只黑猩猩。这只箱子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的乔莫•肯雅塔机场被缴获。



2005年1月31日，肯尼亚乔莫•肯雅塔机场的员工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行李。一架转机飞往开罗的飞机上，这个没有名字和地址的带着很多透气孔的木箱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很显然里面装了活体动物。由于箱子的条件没有达到航空公司承运活体动物的标准，机场工作人员立即联系肯尼亚政府相关部门来开箱检查是何种动物。

箱子打开后里面的“货物”震惊了现场的所有人，是六只黑猩猩！一只已经死亡，其余五只因营养不良和脱水而昏迷。肯尼亚野生动物保护局将他们立即送往机构进行救治，痊愈后转送至甜水黑猩猩保护区，管理员分别叫他们Edward、Jane、Julia、Romeo和Victoria（2017年死于肺炎）。

甜水黑猩猩保护区内目前生活着39头黑猩猩，它们分为两组，一组生活在陆地区域，另一组生活在河边。

中午的太阳很烈。靠着铁丝网就有一只黑猩猩懒洋洋的躺在灌木丛中，两条腿抬高倚靠在灌木的树干上，左脚拇指和右脚拇指相互勾着。这位“猩猩美人”叫Alley。她旁边还躺着两只懒洋洋的小伙伴，向导亲切地喊着他们的名字，Safari和Edward。没错，我见到了“机场事件”中的当事猩，Edward。已经算是一名年青人的Edward体型健壮高大，见我们向他的方向走来，他迅速翻起身子好奇的走到铁网前观察着。

Alley是他们的“妈妈”。Alley是甜水里面为数不多被圈养家庭善待的黑猩猩，辗转至珍•古道尔研究会后来到这里。性格温顺乖巧的她喜欢照顾新来的猩猩宝宝，当机场事件的五只小猩猩初至甜水时，Alley马上担起了他们母亲的角色，对他们无微不至。

看着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另一物种真的是一件令人大呼神奇的事情。我们拼命的做出各种动作，急迫的看着高级的灵长类是否会模仿。非常遗憾，他们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黑猩猩们会给出回应，并不是单纯的重复模仿。

他们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能够双脚直立站起，会打滚、玩手指，小猩猩和妈妈嬉笑互动，左奔右跑，在水泥管道间玩的不亦乐乎。

午饭时间，从保育员手中接过食物的他们主动走向背阴的墙根处蹲好，认真享用手中的橘子、小香蕉、芒果等美食。拿不到食物的猩猩则有些着急，拍着巴掌吐着口水想引起保育员的注意。

饲养黑猩猩是极其昂贵的。保护区内的猩猩尽管不吃肉，但每日消耗大量的瓜果，这些都需要从市场上大量购买。所以园内也严格的对猩猩们进行避孕，以控制猩猩的数量，平衡有限的预算。“可是这里有一只小猩猩呀？”我问向导，他无奈地说到，它是一次避孕失败的意外，现在已经长到14个月大了。

这一道铁丝网，我们在这边，黑猩猩在那边。我抱着娃坐在距离铁网近两米远的长凳上，仍被路过的保护区车辆警告说带着小孩不可以坐那么近，防止猩猩惊吓或者伤害到她，需要更换位置。其实，如果我感冒了或者生病，将病菌传染给抵抗力更低的猩猩也将造成严重后果。

在那些没有墙的地方，在黑猩猩的故乡没有铁丝网，他们在自己的家园中被登林而入的人类掳走，被子弹射穿，被诱捕钳夹断手脚。铁丝网是防猩猩，还是人类？

在纪念品店里，我们共同认养了机场四兄妹和Alley、Akeela两位森林母亲。希望他们能够茁壮成长，远离人类欲望的伤害，平平安安的享受黑猩猩本该有的世界。

结束旅程返回内罗毕的我为了解更多东部大猩猩的相关消息在网络上广泛搜索，一个系列视频引起了我的注意，国家地理杂志拍摄的《黛安•弗西被杀之谜》共三集。讲述了科学界观察研究山地大猩猩第一人——Dian Fossey博士因自己对大猩猩的热爱而触动卢旺达贩卖野生动物的各利益方。在1985年圣诞节第二天夜里，她被盗猎者以砍杀大猩猩的方式，残忍的杀死在她亲手搭建的、十多年来用于研究的营地里。

即使戴安的死震惊了世人，引起全球范围内对东部大猩猩的重视。随着开放旅游和捐助、科研资金的注入令当地政府保育工作做的更好，但目前全球山地大猩猩的数量仍不超过1000只。

新冠病毒让我们悲悯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我们思考着这是否是大自然对我们的惩罚。如果猩猩有想法，在面临人类的屠杀时，他们会猜测这是何种惩罚？他们做了什么得以屠族、斩首、枪击的方式被人类滥杀？

这些盗猎者、买家、屠夫也是一种病毒，正杀死着无数服务于人类欲望的动物。这种病毒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疫苗；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解药。

最近很火的一句话，“求求你做个人吧”。做人很难，做个好人更难。可这世间多了去傲视万物、蔑视生命、良心淡漠，欲望膨胀的人。也许真的要见了坏人的样子，才知道怎么做个好人。

卢旺达的火山国家公园看山地大猩猩已经列入我的年内愿望清单，关注即是重视和保护，我愿意在得到非洲自然风光给予的幸福馈赠后，为守护做更多的努力。

即便2020开年时运多艰，但风雨过后定是彩虹。

想一起去的朋友，我在非洲等你！